时间:2022/6/3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年春,台北故宫博物院推出“伪好物——十六至十八世纪‘苏州片’及其影响”特展,展览海报上大大的“伪”字,让人疑惑又好奇:

难不成故宫要展假画吗?

“伪”怎么可能是好东西?

“苏州片”又是怎么回事?

为了一探其中奥妙,本刊特别专访担任策展人的台北故宫博物院书画处助理研究员邱士华、台湾师范大学艺术史研究所教授林丽江及台湾“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员赖毓芝,了解整个展览的企划始末。

(传)仇英,《清明上河图》,局部,明,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假画的价值

年,学者杨仁恺在《中国古今书画真伪图鉴》写道:“明代万历到清代乾隆时期,江苏苏州地区有一批具备一般绘画技能的人,专以制作假画为生,所造伪品,后来被称为‘苏州片’。”文中提到的“苏州片”,即是此次展出之“伪好物”。

策展人邱士华笑称自己在推广时也常语带双关:“大家都知道台北故宫博物院只展真画,不展假画,我们不会拿一个《明皇幸蜀图》的复制品去唬弄观众。但是,我们这次是展出真的‘苏州片’。”展览别开生面,从构思到开展花了不少时间。邱士华表示,这是赖毓芝还在台北故宫博物院书画处任职时和研究员陈阶晋的想法。陈阶晋长期耕耘项元汴收藏,在展览筹办之始便是可靠的支持,然他当时退休在即,于是托付邱士华担当重任,并邀明代艺术史重要学者、师大艺史所教授林丽江共同合作,方才促成这档展览。

仇英,《汉宫春晓》,局部,明,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画中呈现明人的汉代想象

“伪作是一个需要被翻转的研究”,台湾“中研院”研究员暨策展人赖毓芝说道。她表示前几年英国也曾举办过伪画展览。策展人林丽江则忆起年辽宁省博物馆规划的“历代书画赝品展”,但当时辽博的策展理念是真伪鉴定。有别于先前中国艺术史研究对伪画的看法,赖毓芝特别提到,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工作时,看见库房有许多清宫收藏的苏州片,心中便曾疑惑:“清宫有这么多苏州片,而且质量都非常好,我们要怎样来了解它们?它们是在什么脉络下,被清宫收藏进来的?”

前述种种问题,开启了新的研究面向。赖毓芝表示:“古代没有复印机、照相机,我们怎么了解大师作品?所以这些伪作其实是了解‘什么是中国美术’的重要文化载体。”近年日本艺术史研究亦印证此观点,如狩野探幽的古画缩小摹本“探幽缩图”中,保留了许多苏州片类型绘画。而曾研究狩野山雪的策展人林丽江,亦提及“狩野山雪画《长恨歌图》的时候,就是结合版画及苏州片。狩野山雪的创作特别华丽,而那颜色感应该是跟苏州片有关”。

跳脱“假画无用”的旧有观念,苏州片宛如棱镜一般,将中国画史折射出丰富多元的面貌。三位策展人表示,在整理台北故宫博物院藏苏州片、决定展品时,也重新理解和定义了苏州片,即“制作于16到18世纪、与苏州风格相关的伪古书画作品”。其中既有如李思训、李昭道重青绿山水一类的作品,也有如晚明画家尤求、丁云鹏等人复兴的白描复古风格的画作,而仿制此类风格的作品往往被传称为李公麟所作。

一个“伪作”的展览

“‘伪’就是人为做出来的,假装它是某一种东西”,林丽江如此解释。“伪”是明代中期常见的现象,当时托名为沈周、李昭道、赵孟頫等名家的作品大量流通。如今大家对“伪”避之唯恐不及:“博物馆买了‘伪作’,这个策展人大概就完了。”因而台北故宫博物院除了不展伪作,更未曾以临摹、复制绘画替代真迹展出。但这次“伪好物”展览名,却是实实在在地说出“伪”了。借用北宋文人米芾之言,告诉大家“伪”也可以是好东西。展名诞生的故事很妙,邱士华说是书画处另一位研究人员方令光,刚好听见她和处长刘芳如讨论展览时,就补了一句“可以叫‘伪好物’呀,以前傅申老师上课时常提到”。邱士华便去翻书找典故,才赫然发现是出自米芾对(传)钟繇《黄庭经》书法的评语,表示即便为假,但是临写俱佳。提及此,赖毓芝不免笑说:“我们原来想做苏州片,可是不敢把它的‘伪’讲出来,因为那是博物馆的大忌。但是米芾讲过,而且把‘伪’翻转成好物,给了我们一个‘金钟罩’。”这些苏州片虽非名家真迹,但部分在设色及图绘表现上精致华美,颇有可看之处,赖毓芝称是“当代人创造的假古商品”,因为不少作品为了仿古,添加了自己的巧思,也是独具创意。林丽江表示,许多看起来具备“古意”的绘画,都是明代人挖掘出来的新题材,“他们去找新的文本,创造出新画题”,《上林图》便是一个例子。

(传)仇英,《上林图》,局部,明,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此画是明代以来热门的苏州片主题

“《上林图》具备了苏州片所有该有的元素”,林丽江表示。据传《上林图》是明代昆山藏家周凤来礼聘请来仇英创作,画作完成后,周氏以百金答谢画家,更将司马相如之赋、仇英之图及文徵明之书并称“三绝”。这幅画的由来为其增添不少话题性,因此吸引不少人仿作,今日流传不少《上林图》,风格和构图都与之极为相似,应是来自同个稿本;这次即展出了三件“上林图”类型的明清伪画。参考汉代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上林图》主要图绘汉武帝建造的上林苑,画家还原了文中描述的“蛟龙赤螭,鳃蒇渐离,鰅鳙鰬魠,禺禺魼鳎”等珍奇异兽,尚绘有“背秋涉冬,天子校猎。乘镂象,六玉虬,拖蜺旌,靡云旗”的天子出巡盛况等。“要动物有动物,要美女有美女,要合唱团有合唱团,也有种田的,还有文人,几乎所有题材都包含在里面”,邱士华讲道。《上林图》建构了明代想象中的奢华宫廷生活,不只人物衣着华丽、宫殿金碧辉煌,青绿山水及缭绕的云雾更具神异色彩,满足了人们的怀古情怀和仙境想象。

“不过这故事很有趣,明明一个皇帝过着奢华荒唐的生活,最后却突然说‘啊,我错了!’”,林丽江笑道,“不过这个‘认错’可是相当重要:它是汉武帝极尽奢华之后的悔悟,因此这不算是一个坏皇帝的故事,具有教化意味”。这种教化意味浓厚的叙事画在苏州片市场相当热门,这次展出的(传)宋刘松年《养正图》亦是此类作品。这卷《养正图》传为宋代,而实际上的图像来源是明代万历年间讲官焦竑编纂之《养正图解》书籍版画。“《养正图解》选的故事,都是很少人知道的,焦竑都是挑很奇怪的故事”,曾钻研《养正图解》的林丽江表示,《养正图解》是引用君臣故事来规鉴皇子。虽然焦竑常挑选不为人知的历史典故,但笔者发现许多参观民众在阅毕此卷后,都认为故事平易近人。这点让林丽江觉得十分有趣:“观众通常是先问图画在‘画什么’,所以故事内容很重要。”而她认为当这本书成为伪画的素材,也是让冷门故事开始变得平易近人的关键:“故事通过苏州片而普及,使一般人都看得懂。”

(传)刘松年,《养正图》,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苏州片具有的讨喜风格及迷人的叙事性,令它在经历改朝换代后,影响力依旧不减。赖毓芝坦言,她开始对苏州片产生兴趣,主要是在研究清宫时碰到了问题:“我发现在讨论清宫风格的时候,西洋风格讨论很多。那中国风格是什么?中国也不是只有一种风格,你去分析它,会发现很多都是来自苏州片的元素。”她认为,以前研究清宫艺术,认为正统派山水很重要,但这几年重新检视清宫艺术,会发现宫廷投入大量的成本及心力,都是用来产出和苏州片风格主题相关的叙事画,如清院本《清明上河图》《十二月令图》,数量上远超过其他绘画。“苏州片在清宫院体风格形成中,扮演了关键性的角色”,她说。

《十二月月令图?二月》,清画院画,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悬而未解的秘密

关于苏州片的研究,除了要了解流行样式及其影响力,这些大批书画是如何被伪造出来,也是值得深究的重要议题。策展人邱士华在展出的苏州片中找到了线索:她从伪画上的印章及题跋分类中推测有一批伪仿合作者反复使用同组印章及题跋作伪。赖毓芝觉得这是很大的进展:“年申请研究生时,是作《十王图》的工作坊研究。但当时我们对工作坊的理解,还是学者雷德侯(LotharLedderose)提出的概念,像是如何找到Pattern,把同个模子倒过来使用。还有粉本的问题,以及是否可以看到作品中的不同笔触,证明是好几个人一起创作。”然而,通过了解以往对工作坊的研究,回过头来理解苏州地区书画作伪的现象,却遇到了瓶颈。这是因为书画作伪工作多半需要隐匿进行,并不会揭露这些赝品是出自哪个工坊;其次,书画作伪的情况也极为特殊。赖毓芝讲道:“书画作伪和LV包包作伪很不一样,LV包包需要有一个工厂,一群人一起工作才行,它有器具的问题。但书画不需要,可以今天叫你回家帮我画棵树,第二天拿给其他合作者画个人或其他东西,它没有space(空间)和site(地点)可以来定义。”由于难以通过固定地点来定义工作坊,邱士华运用同组伪印及题跋寻找伪仿合作者的做法,可谓另辟蹊径。

(传)龚开,《钟进士移居图》局部及其题跋,台北故宫博物院藏。这幅拖尾的仇远、于缉及祝允明题跋内容,与美国弗利尔美术馆收藏的龚开《中山出游图》后王肖翁、孙元臣、王时诗跋内容相同。祝允明题跋所钤的“晞哲”印,则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仇英《山水》相似,策展人怀疑是同一作坊的伪作

学界对苏州片工坊的了解仍处于起步阶段,尚有许多待解之谜。邱士华发现这些苏州片仿造对象,不是只有重要名家,还有很多地位居次的画家如陈居中、任仁发。“从艺术史来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画家。”苏州片工坊在挑选作为伪造对象的名家大师时,与当时以董其昌为首的文人画家对“名家”的理解截然不同。这令邱士华有了新的猜测:“我觉得苏州片工坊在建立自己的画史。”赖毓芝表示赞同,当她担任策展人而重新检视这批明清伪画,不禁开始怀疑明代画坛的真实面貌究竟如何:“是不是山水画在明代最具代表?现在知道上层文人有参与,因此苏州片真的是大众文化吗?是否有了一个大众流行的画史存在,所以董其昌积极地建立他的画史?”尽管还无法有完整解答,但林丽江在经过这些讨论之后肯定:“我们讲的画坛,不再是空泛的东西。”明代画家、作伪工坊及艺术市场之间的互动,顿时变得活灵活现。

(传)陈居中,《画王建宫词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伪好物——十六至十八世纪‘苏州片’及其影响”特展,呈现了苏州地区伪造书画的现象,不仅提供给学界新的思考面向,一般观众也觉得十分新鲜。不过,林丽江坦言苏州地区的作伪情况复杂,不光有工坊造假问题,还有另一种赝品未能在展览中呈现,即“代笔”。当时画坛也有名家徒弟或后人托名伪造,由于风格相似,因而更难辨识,明代画家文徵明名下的作品尤其常见。尽管如此,从参观民众的笑声和充满兴趣的眼神,可知这档展览已是成功的尝试。

和策展人一同逛展览

大家都爱“伪好物”:

从《清明上河图》的故事说起

由邱士华发想,以一桩发生在明代嘉靖年间的冤案作为开场白。根据明代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记载,因严嵩父子希望得到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守边官员王忬请苏州画家黄彪假造一本进献。后来装裱匠汤臣揭露此事,而让严嵩父子暗恨王忬,最终借口守边不利将其问斩。

《清明易简图》,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图片来源台北故宫博物院

明代权臣除严嵩父子曾抢取他人收藏,张居正也有类似的豪夺情况。因而明代笔记小说中,经常会出现主角收藏到一张好画之后遭人妒羡、因画致祸的故事。林丽江表示,在当时许多文章中,也常有人提到自己害怕收藏被夺走的恐惧。一体两面的是,明代也有一些故事描述主角捡到不起眼的画,最终发现是价值千金的名画。赖毓芝认为这些文本反映了当时人们拥有好画的复杂心态:“这既是每个人的企想,又是每个人的恐惧。”

第一单元的展品与这个故事相呼应,不仅展出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的(传)明仇英《清明上河图》,及清代沈德潜献给乾隆皇帝的《清明易简图》,还有故事中为官员王忬摹造《清明上河图》的画师黄彪作品《画九老图》。以这些绘画作为引子,观众走入那年前的社会,回到活泼热闹的明代艺术市场。参观时也别忘了拿取展览简介,上面有策展人精心设计的四大议题:

“‘摹本’和‘伪作’之间存在清楚的界线吗?”

“哪些‘文本’是‘苏州片’的宠儿?”

“‘苏州片’伪造工坊或集团真的存在吗?”

“‘苏州片’的购买者或收藏者真的觉得自己买到的是真迹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等待参观的民众挖掘寻找!

以苏州为龙头:

明中叶以后“伪好物”的新典范

明代中期之后,具深厚文化底蕴的苏州孕育出多位才华横溢的书画家。他们运用江南地区丰富的文物收藏开拓视野,临摹古画以学笔法,进而创造出个人风格,吸引江南藏家的目光。像是藏家项元汴便和著名职业画家仇英交情匪浅,提供书画收藏让画家学习,创作出如《汉宫春晓》一类的名作。

这些苏州画家如沈周、文徵明及仇英等人的创作,成为文人风雅的新品味,风格构图成为各地竞相模仿的对象之外,其书画更是艺术市场的抢手货。在这书画商机下,制作假画成为利润高的新行业,因而苏州不仅兴起古画作坊,更有部分文人画家参与作伪,形成所谓的“苏州片”。

苏州片有足以乱真的“A货”,也有一眼假的地摊货,质量优劣参杂。本单元展出多件画面细节丰富、兼具故事寓意及文化内涵的“上等货”,除了有借仇英之名创作的成组挂轴《长信宫词图》《连昌宫词图》,托名沈周的《画韩愈画记》更是极为罕见。

邱士华精选“伪好物”

这次展品中,最匪夷所思的当属传为沈周所画的《画韩愈画记》,不仅文本十分冷门,沈周更是从未有这类人物画作品。究竟作伪者为何要做出这张不合理的绘画,实在是不得而知。但这卷绘画中有人有动物,策展人邱士华对其生动的姿态印象深刻,而且强调:“沈周苏州片真的很少!”

(传)沈周,《画韩愈画记》,局部,绢本设色,37×.9厘米,台北故宫博物

唐代文人韩愈曾写《画记》一文,巨细靡遗地记录下他的“杂古今人物小画”收藏之后,转而提到他巧遇20年前描摹此件画卷的画师,有感于时光飞逝、无人能重回青春盛况的无奈,因而将画卷还给已经无法摹作的老画师,仅留《画记》留念。本卷引用此典故,将文中提到的“坐而指使者一人,甲胄手弓矢鈇钺植者七人,甲胄执帜植者十人”等人物,重现于长达10米的画卷中。画家特意着墨于人物姿态,不仅生动地描绘出士卒持弓执旗的模样,同时表现将士威风凛凛的气势。

因画幅间没有作者署款,因而根据拖尾项元汴记述的“沈石田画韩文公画记图。文衡山书。墨林项元汴真赏”,推论是苏州画家沈周之作。但从画类、笔法风格及构图皆和沈周不同,拖尾的项元汴记和文徵明题跋的时间也有矛盾,故是伪作。

“伪好物”商店街直击:

充满魅力的热门商品

你是否有一双鉴定宝贝的好眼力?第三单元琳琅满目的晚明书画,里头有的是名家大作,但更多是民间高手抄袭仿造的“山寨货”——观众犹如回到明代书画铺,看着架上展示的流行热销绘画,一方面深受绘画中的活泼场景及妍丽色彩吸引,一方面却也揣度“到底是真是假”。

展场中陈列明代流行的苏州片,主要分成四大类。一类是图画宫殿中的嫔妃生活,描绘女人在庭院间穿梭,有人倚栏眺望远方,有人正翩翩起舞,姿态婀娜多变;另一类是依据著名诗文,如汉赋大家司马相如《上林赋》,画家挑选文章精彩片段完成的叙事性绘画,具有教化意味也受大众欢迎,如谈论伦常的《二十四孝册》及讲述帝王品格养成的《养正图解》。经常成为馈赠礼物的苏州片,当属《群仙会祝》一类具吉祥祝寿涵意的群仙图。苏州片多半设色浓重,山石敷以鲜艳的青绿色彩,人物衣衫、建筑部件则讲究装饰,因而即便为假,依旧是大众趋之若鹜的好物。

另外千万别错过展中的明仇英《汉宫春晓图》,它可是唯一的“真”好物!画家描绘汉代后宫女子的生活情态,将《捣练图》古代人物画典范融入此卷,采青绿重彩设色,勾勒人物的笔法秀劲,是兼具古意及新颖的上乘之作。

林丽江精选“伪好物”

在一系列传为仇英的画作中,策展人林丽江挑了《乞巧图》:“它代表明末清初白描非常盛行的现象。”细观画面十分有趣,从摆设到女人把玩的器物,皆呈现出明代丰富的物质文化,她笑说:“画里面的东西真是多到不行,而且可能都是当时古董市场的伪作。看这些东西,简直就像在逛以前光华商场的古董地摊。”

(传)仇英,《乞巧图》,局部,明,纸本水墨,27.9×.3厘米,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图片来源\台北故宫博物院

“乞巧”是中国重要的七夕习俗,妇女为祈求能拥有如天上织女的巧手,会在庭院中摆设有瓜果、鲜花、酒和针线等物的香案祭拜。趁着月光,妇女会用彩线穿过七孔针,最快者即意为“得巧”,拥有与织女相同的好手艺。宋代在乞巧节还会摆一种手捏泥人“磨喝乐”,供奉神灵以乞巧与求得多子。

本幅有仇英款印,但画作和仇英风格不符,更接近明代画家尤求一派的白描风格。画家描绘乞巧时节,上弦月已高挂在天,宫女忙碌于准备乞巧活动,搬桌赶着准备茶水供品,也不忘带上“磨喝乐”;嫔妃则在宫女簇拥下缓步前行,抑或读书、鉴赏古玩、下棋消遣,等待乞巧仪式开始。全幅热闹活泼,画家更精心表现人物衣饰及家具摆设的图样,可谓趣味横生。

“伪好物”进清宫

在清军入关之后,晚明繁华的社会生活画下了句点。蓬勃发展的书画市场也随着战乱沉寂,苏州片失去流通、买卖的管道。然而这些“伪好物”却未因此遭到时代淘汰,反而一跃成为清宫新宠!

根据清代文献记载,康熙皇帝在六十岁寿辰之际,曾收到大臣皇亲进贡的书画礼物,其中部分托名为李思训、李昭道、赵伯驹及赵伯骕等画家,以祝寿吉祥为主题的绘画,推测皆是苏州片。尽管苏州片都是一些“假”古画,却深深吸引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皇帝。康熙皇帝曾命人摹制苏州片的“汉宫春晓”;雍正朝也曾按苏州片图式,另制一件清院本《清明上河图》。

乾隆皇帝对苏州片的母题、风格更是爱不释手,不仅要求宫廷画家大量临仿这些传为仇英、文徵明等苏州画家的画作,更从苏州片中寻找“仿古”灵感。而苏州片的配色效果、引人入胜的叙事性及多元的题材,也成为乾隆朝院本绘画中不可或缺的风格来源。

赖毓芝精选“伪好物”

第四单元是策展人赖毓芝的研究兴趣,主要展出清宫临摹自苏州片的画作。其他两位策展人笑言根本没有假东西,都是清宫创作的真玩意。“此话不假,但它仿的是假画呀!就像现在的人去仿冒牌的LV一样”,赖毓芝道。她最喜欢的是丁观鹏《仿仇英汉宫春晓图》,这张仿假古作品中有着清宫皇室喜好的新奇陈设,及混合想象与现实的建筑物,极为特别。

丁观鹏,《仿仇英汉宫春晓图》,局部,清,绢本设色,34.5×.4厘米,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图片来源\台北故宫博物院

“汉宫春晓”画题创建于明代,内容结合当时流行的“古代宫苑”及“美人”两大元素,其中以仇英精心描绘、融合历代经典美人图像的《汉宫春晓图》为经典。经典一出,随之就有好事者临仿贩卖。如今除了拍卖市场有相似作品,台北故宫博物院及辽宁省博物馆亦有相似的《汉宫春晓图》。

本件《仿仇英汉宫春晓图》由清代宫廷画家丁观鹏绘制。丁观鹏曾向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学习,故绘画兼具中国、欧洲技法之长,深受乾隆皇帝喜爱。在乾隆皇帝指示下,画家临仿辽宁省博物馆收藏的白描《汉宫春晓图》,但一改原来以线条表现为主的白描手法,给华丽宫殿及佳丽们添上了色彩。宫殿屋瓦多采用蓝、绿、黄、红四色搭配,女性衣裳则有淡蓝、青绿、紫、粉红等多种颜色装点。画家调色时减低了彩度,因此即便全卷用色丰富多元,却无晚明苏州片的艳丽效果,展现另一番淡雅脱俗的情调。

文∣张筠

图∣台北故宫博物院

本文刊载于《典藏·古美术》5月号,原标题为《伪作是一个需要被翻转的研究,专访台北故宫博物院“伪好物——十六至十八世纪‘苏州片’及其影响”特展策展人》。

伪好物——十六至十八世纪“苏州片”及其影响

时间:前期4.1—6.25 后期7.1—9.25

地点:台北故宫博物院北部院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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